第三十卷：第三章〈雄飛〉11─20節
雄飛（11）
26日傍晚，山本伸一在下榻的榕湖飯店和桂林畫院院長、廣西藝術學院教授李駱公懇談。李院長曾留學日本，是著名書畫家、篆刻家。
暢談書法和繪畫，下面的話深深留在伸一心中。
「書法不單純是書寫文字，而是出自人的思想、感情，表現一個人的世界觀、宇宙觀、人格。」
三十年後的2010年4月，廣西藝術學院授予伸一終身名譽教授稱號。
27日上午，訪華團從桂林出發，經由廣州，傍晚抵達上海。這裡是訪問行程的最後一站。
第二天（28日）上午，伸一出席在上海體育館舉行的向上海市贈送體育用品儀式，下午考察該市長寧區工讀學校。這是改造十六、七歲不良少年的寄宿制學校。
一行由校長等陪同參觀各教室。
伸一和學生們頻頻握手，交談。蘊藏一切可能性的是年輕人。希望他們不管有什麼也要頑強地活下去，伸一的手和聲音都充滿力量。
「人生很長，也會因一點緣故受挫，但絕不要就此失去希望。只要挑戰，就一定有希望。
自暴自棄，或者絕望，就是自己熄滅了希望的燈火。所以，即使有什麼樣的事情也不要輸給自己。戰勝自己就是戰勝一切。
在這所學校裡好好學習，為社會，為父親、母親，為你自己，奪取勝利。決不要灰心喪氣，要茁壯成長，請務必來日本。
要忍耐，不能輸喲！」
學生們點頭，眼睛裡閃耀著決意的光芒。
雄飛（12）
28日下午，山本伸一回到下榻的錦江飯店，復旦大學的蘇步青校長來訪。1975年和1978年，伸一曾兩度來復旦大學贈送圖書，和蘇校長是故交。
蘇步青是著名數學家，此日也圍繞數學和教育交談。伸一問校長「人們都說數學很難，能教得深入淺出嗎」。他的回答烙印在伸一的記憶裡。
「任何事情都有一個從『淺』到『深』，從『小』到『大』，從『容易的東西』到『難的東西』的過程。不強其所難，一個個階段認真教，使學生掌握，那就可能。」
校長又加重語氣說：
「就是說，作為學習的人，一步一步，不馬虎，踏踏實實地學習，這是關鍵。而且，朝自己的最高目標不斷地走下去。但有時也會覺得怎麼也到不了那裡，這時候就是勝負的關頭。忍耐，堅韌不拔，走到某個階段就會豁然開朗。也許這與『悟』相通吧。」
向著某個目標前進時必然產生「障壁」。可以說，由此開始是關鍵時刻。那將是跟自己的戰鬥。氣餒、妥協，打碎這些盤踞心中的軟弱，不斷向前，就能打開新局面。所謂勝利者，是能控制自身的人的別名。
伸一後來也和蘇步青反復交流，二人共談了六次。
1987年6月，作為和就任復旦大學名譽校長的蘇步青的友誼與信義之證，伸一贈送了一首詩《和平的大河》。其中有這樣的詩句：
「大河也始於一滴水／向著和平的長江／我們成為那一滴／共同邁進」。
雄飛（13）
和蘇步青會談之後，28日傍晚山本伸一又接待作家巴金來訪。
巴金是中國文學界泰斗，中國作家協會第一副主席，以《家》、《寒夜》等作品享譽世界。
這是和巴金第二次會談。
此次訪華前的4月5日，巴金作為中國作家代表團的團長訪問日本，伸一在靜岡研修道場首次和他懇談。
代表團副團長的中國作家協會名譽主席、現代中國文學之母謝冰心等也在座。他們圍繞文學應有的狀態、日本文壇狀況、紫式部、夏目漱石等興致勃勃地交換意見。
會談六天後聖教新聞社主辦的文化講演會上，巴金明言「我寫文章是為了跟敵人戰鬥」。在革命前覆蓋中國的封建道德等束縛中，人們沒有青春，戴著苦悶的枷鎖。他洋溢著要令人們覺醒的熱情，揮動火焰之筆。
巴金說：「我的敵人是什麼？所有陳舊的傳統觀念，一切妨礙社會進步和人性成長的不合理制度，破壞愛的全部東西。」
他七十五歲，但是和民眾敵人戰鬥的鬥志高昂。伸一說：
「我敬佩您那份青年般的氣概。
今天日本的重大問題在於本來是時代變革旗手、主角的青年變得有氣無力，放棄或逃避現實。這裡也有文學的責任。能給予青少年堅定信念、巨大希望以及人生的長遠目標，富於哲學性、思想性的作家和作品越來越少，我深感遺憾。
改變社會的，任何時代都是青年，是年輕的力量。青年有創造未來的使命，而且具備實際上能做到的力量。決不要氣餒，因為那就會放棄自己的未來。」
雄飛（14）
訪華前在日本交談時，山本伸一對巴金等中國作家代表團說：「下回談革命與文學、政治與文學、和平與文學吧。」相約再會。
第五次訪華的24日，伸一在北京主持答謝宴會，和謝冰心再會，又在上海實現了和巴金第二次會談。
伸一就政治與文學的關係徵求意見，他當即回答：
「文學不能脫離政治，但政治絕對取代不了文學。因為文學能構築人的靈魂，而政治不能。」
話題轉到文化大革命。
巴金在文革時代被定為「反革命分子」，趕出文藝界，貼出幾千張批判他的大字報，還罵他「賣國賊」。他強調，重要的是認真總結這個苦難，徹底分析自己，看清當時發生的事情。
巴金在文化講演會上也這樣說：
「我必須寫，我要繼續寫。為此，首先必須把自己變成更善良、更純潔、於人有益的人。
我的生命將走到盡頭，不想應該做的事都沒做就離開人世。我必須寫，絕對不能放下筆。筆點燃心，燒盡身體變成灰時，我的愛與恨也留在世上，不會消失。」
不能放過時代犯下的錯誤。要洞察其原因與本質，為未來開始戰鬥。
會談中巴金說：「我現在開始寫關於文革的小說，打算花時間慢慢寫。」
正義的鬥志創造新社會。
雄飛（15）
人由於邂逅而相識，透過反復的交談成為朋友，竭盡真心互相共鳴而成為深交。
山本伸一和巴金繼續交流，結下深厚信賴和牢固友誼的紐帶。
巴金後來成為中國作家協會主席。2003年11月伸一獲得該協會和中華文學基金會頒贈「理解與友誼國際文學獎」。
兩年後的2005年，巴金與世長辭，享年一百歲。
謝冰心於1999年去世，享年九十八歲。前兩年的1997年，巴金擔任會長的冰心研究會發起在福建省長樂市設立「冰心文學館」，以宣揚她的功績。2004年9月，該館分別授予伸一「名譽館長」、峰子「愛心大使」稱號。
為報答這些厚意，伸一和峰子共同重新立誓，要進一步努力推進日中文化藝術交流與友好。
29日是第五次訪華團歸國的日子。下榻的錦江飯店總經理希望伸一題詞，他署名寫下「金之橋 第五次訪華 八幡抄」。
大聖人在《諫曉八幡抄》中斷言：「月自西向東，月氏佛法東流之相；日出自東，日本佛法還歸月氏之瑞相也。」（御書614頁）這是「佛法西還」的未來記。
以日蓮佛法的人本主義光芒照亮亞洲，照亮世界，構築人民的幸福，就是託付給後世門人的使命。所以伸一為實現這一未來記，傾注生命繼續和平之旅。
我們以立正安國為目標的信仰佛法者，其社會性使命就是在人們心中樹立生命尊嚴與慈悲的哲理，建設社會繁榮與世界永久和平。
雄飛（16）
朝向新世紀，開始新的奮戰。
4月29日下午一點四十分（當地時間），山本伸一等一行從上海虹橋機場起飛回國。伸一前往的地方是九州的長崎。
他下定決心，為開闢新的廣宣流布道路，現在就要斬斷退轉、反叛者和宗門僧侶企圖分裂創價師弟的陰謀鐵鎖，開始新生的鬥爭。他決定在訪問中國歸途的長崎、福岡、大阪、名古屋等地出席紀念勤行會和各種會議，全力鼓勵同志。
他完全明白，破壞廣布的魔的勢力因此會叫囂，但他心意已定，不管有什麼，必須保護被袈裟權威橫暴迫害的會員。
此日長崎機場上空懸掛著一道美麗的彩虹。伸一等人抵達機場已過了29日下午四點半。
他站在舷梯上。很多學會員揮手迎接，機場的展望台上掛起一條橫幅，寫著「祝賀創價學會第五次訪華團大獲成功」。
伸一也向大家招手。從這時他的激勵行就開始了。
大家的臉上喜氣洋洋。
長崎縣長梅森嗣也滿面笑容地和伸一握手，頓時激動得熱淚盈眶。長崎機場所在的大村也是深受宗門僧侶蹂躪的地域，他們一直忍著憤怒的淚水，盼望這一天的到來。
「師子來了！這就不要緊了，什麼都不用擔心。」
女子部代表向伸一獻花，說「先生，歡迎您回來！」。
「謝謝！好，重新出發。是廣宣流布長征的開始，讓我們打開未來的大門吧！」
只要前進，希望的明天就會到來。只要充滿鬥志，未來就會充滿太陽的光輝。
雄飛（17）
山本伸一從長崎機場前往長崎文化會館。他有十二年沒來長崎了。
伸一聽縣長梅森嗣也說，文化會館正在舉行長崎支部成立二十二週年紀念幹部會，立刻到會場露面。場內響起了熱烈的掌聲。
「好久不見了，祝賀長崎跨過暴風雨的勝利，全體高呼萬歲吧！」
梅森帶頭，「長崎創價學會，萬歲！」的聲音響徹會場。
伸一告訴大家，他必須馬上去市內的酒店出席匯報訪華的記者招待會，接著說：
「為了人生取勝，獲得幸福，應該怎麼做呢？
佛的生命，地獄的生命，都在自己心中。湧現佛生命，就能構築牢固的幸福。而且把自身的一念定在廣宣流布上，誓願實現自他共同幸福而唱題，踐行信心到底。
日蓮大聖人教導：『我以自行，亦復教化他人』，『若有力，雖一文一句，可為他人道之。』（御書1431頁）為廣宣流布奔走，為折伏、弘教奮戰，就能在自己身上湧現佛的大生命，把所有人生的苦難變成大歡喜。所以大聖人即使在流罪之地佐渡也說：『我等雖流人也身心共悅！』（御書1412頁）
雖說學會員達到幾百萬戶，一千萬人，但現今地球上有四十幾億人，還不過是幾百人裡誕生一個學會員。這樣考慮，世界廣布不就是才剛剛有了頭緒嗎？還要看今後。二十一世紀才是真正的奮戰。
大家要健康長壽，一同畢生貫徹廣宣流布！」
歡喜與信誓的掌聲雷動。
雄飛（18）
山本伸一從長崎文化會館匆匆趕往長崎市內的酒店會見各報記者。
他回答了關於第五次訪華見聞的中國情況和感想等提問。
然後和訪問團成員聚餐懇談，慰勞大家，作為訪問團解散儀式。
他回顧訪華，說：
「我認為通過這次訪問中國，拉開了通向新時代世界和平的帷幕。而且我覺得，在推進民間交流、教育與文化交流，造成聯結世界的和平潮流上，今後迎來二十一世紀的二十年間是極為重要的時期。
估計這期間中國將實現大發展，世界會發生激蕩、劇變。正因為如此，我們必須把佛法的和平思想、人本主義哲學向世界廣泛傳播。因此，深入探究佛法，把生命尊嚴法理向社會、向世界展開的教學運動也會很重要。
在建構二十一世紀的和平上，現在就在一切方面進入了刻不容緩的階段。」
懇談結束後，《聖教新聞》的隨行記者說：
「除了歸國報導，還想報導先生在長崎文化會館出席長崎支部成立二十二週年紀念幹部會。」
「可以。不必隱瞞事實。如果創價師弟被分裂，喪失不二之心，就不能實踐廣宣流布。所以，我要開始和同志共同奮戰。也發表我今後的日程吧。好，反攻！開始奮戰！」
第二天，4月30日的《聖教新聞》頭版報導伸一歸國、舉行記者招待會的情況和出席紀念幹部會，並發表「名譽會長預定長崎之後會去激勵、指導福岡、關西、中部會員」。
讀者的眼睛都釘在這篇報導上。歡喜震撼日本列島。
雄飛（19）
30日，山本伸一預定下午一點多從長崎乘列車去福岡。走之前，他有非訪問不可的地方，那就是住在稻佐町的壯年部縣書記長大林喜久丸家。
1973年3月，在北九州市舉行第一屆九州青年部總會，當時大林是男子部的長崎綜合本部長，伸一和他約定：「去長崎時一定去你家探望。」
大林的母親倭代得知，毅然說：「把它實現出來，就是弟子的信心，讓我們一起祈求吧。」從此全家人開始認真唱題。她是長崎廣布先驅者之一。
大林家在高崗上，長崎港盡收眼底。母親倭代以及哥哥、弟弟和他們的夫人一齊迎接伸一。大家拍了紀念照，一起勤行。
倭代縫製了坐墊，準備「先生什麼時候來都可以用」。伸一對她的真心深深感謝，懇談了片刻，話題談到了一年前辭去會長、法華講總講頭的事。
──從電視上知道了消息，倭代氣得渾身顫抖，這樣叫喊：
「豈有此理！這是一場陰謀。絕不能容許這種事。」
沒道理、不知恩、破壞廣宣流布的惡，決不能容許，這是廣布之母的信念。對於僧侶不可一世的橫暴也堅信「正義必勝！等著瞧吧！」熬過了痛苦的一年。
任何外壓也無法使同志心中源源噴湧的創價精神之泉枯竭。
「謝謝！兒子們出色地繼承了這種精神。這就是母親的勝利。今後我也會自由行動，也會再來長崎的。」
懇談完畢後，當地女子部幹部來接受指導。伸一一直鼓勵她直到要出發為止。
雄飛（20）
山本伸一到達長崎站，來了很多人為他送行。
伸一邊留心不影響站務員和其他乘客，邊鼓勵大家。
「謝謝。我非常清楚大家的辛苦。」
「要幸福起來。不，絕對能幸福，堅信這一點向前邁進很重要。為廣宣流布奮戰過來的地涌菩薩不可能不幸福。」
「一起重新打造新的創價學會吧。」
上了列車後也頻頻點頭、揮手，心和心越過車窗繼續對話。
伸一乘坐的特快列車從長崎出發，經停諫早、肥前鹿島、肥前山口、佐賀、鳥栖。各站都有學會員在等候。他去福岡的消息已經在報紙上發表，所以很容易猜測乘坐哪趟車。
大家一看見伸一的身影，馬上笑逐顏開地揮手。也有人來到月台上，卻躲在柱子後面遠遠地注視。當時甚至把伸一叫「先生」都遭到宗門僧侶批判，所以他們怕給他添麻煩。伸一覺得這樣的同志很可憐，非常想下車到月台上盡力鼓勵。
伸一對隨行的幹部說：
「這些無名的同志建造了今天的學會。無論是炎暑的夏天，還是風雪交加的冬天，為了友人的幸福，他們祈求、四處對話，實實在在地推進著廣宣流布。他們的步伐就是成就社會的、一國的、全人類的宿命轉換的動力。每個人都是為實現立正安國而出現的擁有尊貴使命的佛子。我要為這些人奮鬥！
幹部要對這些可嘉的學會員表示最大的敬意，最關心他們，予以保護和鼓勵。」
組織，還有幹部，一切都是為了實現會員、同志的幸福而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