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卷:第六章〈誓願〉31─40節
誓願(31)
戈爾巴喬夫總統在和山本伸一談話中坦率地講了自己的心情。
「我在什麼問題上都沒有不想提及的,想說什麼就請說。我也會如此。
以前和日本人士的對話很多都過於死板。總之,互相邁出和諧的步伐,問題就會隨之而解決。偉大的兩國國民聚在一起,不能總是談『前提條件』、『最後通告』什麼的。」
伸一彷佛看見了總統的對話主義信念。
對話要脫掉權威或立場的外衣,坦率、自由地觸及所有問題,雙方積極提出自己的主張,才會有成果。並且不是先有結論,而是靈活、堅韌地反復交談,從中開闢新路。
談話進行了大約一小時十分。
伸一和總統的會見立刻傳遍世界。在蘇聯國內,莫斯科電台、共產黨機關報《真理報》、政府機關報《消息報》等做了大規模報導。
總統明言訪日,意味著新的交流之光照射在前景模糊不清的日蘇關係上。
在日本,NHK等電視、廣播電台當晚報道了二人會見和「戈爾巴喬夫總統訪日」的消息。大報小報一齊在頭版上報導。
會談第二年的1991年4月總統按約定訪問日本。
伸一到東京迎賓館拜會總統。他們為再次會面而高興,暢然對話。總統放棄安穩的日子,為蘇聯、為人類,投身於改革的現實「戰鬥」,伸一從心裡讚嘆他的勇氣。二人進行交談,共同強烈地希望日蘇「永遠友好」。照耀未來的「友情太陽」赫赫升起來。
誓願(32)
「萬歲!曼德拉!」
1990年10月31日,東京信濃町的聖教新聞社前面被五百來名男女青年的歡呼聲籠罩。此日,山本伸一和青年們一起歡迎南非共和國反種族隔離運動領導人、非洲民族會議(ANC)副主席納爾遜‧曼德拉,並舉行會談。
曼德拉是人權鬥爭的勇士,坐牢一萬天,長達二十八年,在鐵窗裡取得「與歧視鬥爭」的勝利。第二年成為ANC主席,1994年在南非首次於多種族的選舉中獲勝,就任總統。
「我懷著滿腔的敬意歡迎民族英雄!」
曼德拉一下車,伸一就這樣對他說。他報以溫和的笑容。
「很榮幸能見到您。我一直想,如果去日本就一定要見名譽會長。」
交談開始了。
伸一對副主席特意來訪表示了謝意之後,由衷地讚揚他的鬥爭,說他「證明了正義必勝,給世界送上勇氣」。
曼德拉在獄中建立學習組織,被囚禁的人們互教各自的專門知識和技術,並且跟一切障礙戰鬥,擴大政治犯的學習權利。這樣,克服了牢獄以「破壞精神」、「否定智力」來製造「機器人一樣的群眾」的壞作風。
伸一談到副主席的獄中鬥爭。
「您把牢獄變成了學習場所,簡直是曼德拉大學,我很關注這個事實。無論在哪裡,都要擴大『教育』網絡,無止境地追求人的上進。這種熱情令我感動。」
對於具有上進的不屈信念的人來說,一切都會是學習的場所。
誓願(33)
山本伸一稱讚曼德拉副主席的功績,副主席回應:
「感謝熱情的歡迎。名譽會長是國際著名人士,在我國也廣為人知。創造人類『不朽的價值』,用這價值聯結人類,這種團體的領袖對於世界很重要。」
然後露出微笑,說:「自從聽說了名譽會長和SGI以來,我就想必須與會長見一見。既然來日本,不見就回不去。」
又目光炯炯地說:
「我認為和名譽會長的會見是『啟發』、『力量』和『希望』的源泉。」
偉大的領導人重視對話,把這一切都作為前進的動力。
伸一覺得總統太謙虛了。他繼而稱許曼德拉副主席自出獄以來,一直奔波世界訴求支援反種族隔離運動的熱情。副主席訪問非洲、歐美等三十來國,和各國首腦會談,又訪問亞洲和大洋洲。
伸一要積極而長久地支持反種族隔離運動,接連提議:
「創價大學接收非洲民族會議派遣的肩負非洲未來的留學生」;「民音邀請南非藝術家等到日本公演」;「舉辦暫稱『種族隔離與人權展』的綜合展覽會,還與相應的國際機構合作在海外巡展」;「在日本舉辦暫稱『反種族隔離攝影展』」;「在日本各地以種族隔離等多樣的主題召開『人權講座』」等等。
伸一作出這些提議,是因為他強烈地認為,重要的是通過教育、文化交流來促進日本和南非的友好,同時啟發人們的意識,在日本,在世界,廣泛掀起擁護人權的浪潮。
只有人們的意識改革,才能創造「人權世紀」。
誓願(34)
山本伸一說,曼德拉副主席的行動顯示出廣義上的人本教育工作者的任務,對這一功勞,創價大學要頒贈他最高榮譽獎。然後在座的創大校長把該獎頒給副主席。
伸一又提及南非共和國被稱作「花的寶庫」,好望角一帶生長著七千種以上的植物,然後介紹了佛典之王《法華經》裡有「人華」這一美好的詞語。
「人華」一語出現在《法華經‧藥草喻品》裡,此品把各種各樣的眾生比作多樣的草木,教示佛之教說的慈雨普降,使眾生的佛性平等地開花。
正如《法華經》所代表,佛教發祥以來始終與一切歧視戰鬥。否定種姓制度等基於人種、民族、國籍、宗教、職業、階層、出身等差異的一切歧視,因而遭受既成體制和權力的無數迫害。日蓮大聖人也把自己叫作「旃陀羅之子」,置身於被歧視的社會最底層,為流布絕對平等的佛法思想而奮戰。
伸一說,立足於佛法的人權鬥爭歷史與精神,SGI以佛法為基調,推進向所有人敞開的「和平」、「文化」、「教育」運動。又談到,遠瞻未來,使國家發展的主要因素是「教育」,有智慧的人增加,就能有「更多的人看透社會的本質,明確地判斷『善』和『惡』」。
對人權鬥爭英雄的副主席,伸一滿懷尊敬與讚嘆獻上一首詩。
「我舉起雙手頌揚
那偉大的精神力量
那不屈不撓的信念力量
而且
以滿腔的敬意稱呼您為
令人驕傲的『非洲良心』
走人道之路的我的心靈同志」
誓願(35)
翻譯朗讀完贈給曼德拉副主席的詩,山本伸一站起來,和人權鬥士緊緊握手。
副主席面露感動之色握住伸一的手,伸一說:
「請不要忘了日本也有『同志』。世界上也有,後世會湧現更多。」
然後,作為自己最感銘肺腑的話語,念了副主席走出牢籠(1990年2月)之後的演說結尾部分,這是引用自他本人在二十六年前的裁判中的發言。
「『我一直和白人統治鬥爭,也一直和黑人統治鬥爭。我心中有一個理想,那就是民主、自由的社會,所有的人都友好,能夠以平等的機會一起生活。這是我為之而生,要使之實現的理想。如果需要的話,我願意為這一理想獻出生命。』
這些話裡凝結了您的靈魂。我也在走『和平鬥士』、『人權鬥士』、『正義鬥士』的路,所以這些話在我胸中深深共鳴。」
副主席說:
「我們今天在這裡得到的最大收穫是名譽會長的睿智話語。
勳章可能有一天會壞掉,獎狀也許哪一天會被燒毀,但睿智的話語不變。在這個意義上我們獲得了比勳章和獎狀更好的禮物。
聽了名譽會長的話,我們能變成比來時更好的人離開這裡。我決不會忘記名譽會長。」
「我才要更深切地感謝。」
真實的對話互相啟發。
誓願(36)
曼德拉副主席和山本伸一談得熱火朝天,預定五十分鐘的會見時間轉瞬間過去了。會談結束,一同邁步,伸一說:
「對於偉大的領導人來說,迫害如影相隨。這是歷史上的常事。跨越迫害,戰而勝之才偉大。陰險的迫害今後也會繼續吧,但一百年後,二百年後,真正的正義必將被證明。請多多保重!」
這話也是伸一說給自己聽的。作為人,為人而奮戰,二人的靈魂熱烈地呼應。
伸一此後也更加精力充沛地進行以和平為目標的人性外交。這是靈魂之間的認真觸發。
和曼德拉副主席會談的翌月,1990年11月,伸一接連與尼日利亞前國家元首雅庫布‧戈翁博士、贊比亞總統肯尼思‧卡翁達見面。
而且於同月和保加利亞總統哲列夫、土耳其總統圖爾古特‧奧紮爾,翌年和菲律賓總統科拉松‧阿基諾、統一後的德國第一任總統里夏德‧馮‧魏茨澤克、英國首相約翰‧梅傑等對話。
人和人交談,思考和平,把心聯結在一起──對話是內發的、漸進主義的解決問題的方法。對話堅持到最後才可以稱之為對話。因此,需要忍耐力和堅韌的精神力量。
另一方面,「沒有商量的餘地」這種激進主義態度其實就是掩蓋軟弱的假面具,無非是人性敗北的宣言。其結果就是傾向於依存暴力等外壓力量。
通過對話的人與人的靈魂結合,才是創造和平網絡的力量。
誓願(37)
山本伸一會談過的不僅是各國總統或首相等領導人,還有學術、藝術、教育各界人士,而且遍及歐洲、亞洲、大洋洲、北美、中美、南美、非洲等世界各地。
從1990年12月到翌年上半年交談的主要有識之士就如下:
奧斯陸國際和平研究所主任維加爾‧洛德戈爾,加拿大蒙特利爾大學副校長路奈‧西馬,美國哈佛大學名譽教授約翰‧蒙哥馬利,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主任費德里克‧馬約爾,菲律賓大學校長霍塞‧阿布伊巴,香港中文大學校長高錕,阿根廷巴勒莫大學校長理卡多‧波波夫斯基等。
為了心心相印,伸一在友好對話的同時還奮筆作詩,抒發自己的情懷和讚賞之意,贈送世界領導人、有識之士。
曾贈詩給中國佛教協會會長趙樸初,已故周恩來總理夫人、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主席鄧穎超,北京大學校長丁石孫;蘇聯的莫斯科大學已故校長霍夫洛夫,對外文化聯合會主席捷列什科娃,總統戈爾巴喬夫等。還有印度總理拉吉夫‧甘地,美國前國務卿基辛格,阿根廷總統阿爾馮新,秘魯聖馬科斯大學前校長范‧德‧迪奧斯‧格瓦拉,英國前首相撒切爾等。
人心深處有眼睛看不見的黃金琴弦。詩的語句撥動那看不見的琴弦,奏響共鳴音。那將成為友情與和平的高亢樂曲。
「理想站在真正抱有理想的人一邊;
正義站在真正堅持正義的人一邊;
民眾站在真正保護民眾的人一邊。」
這是贈給繼承被暗殺的丈夫的遺志、為菲律賓民眾挺身而起的科拉松‧阿基諾總統的詩《光輝璀璨!菲律賓母親之冠》的詩句。
誓願(38)
為了鼓勵全世界致力於廣宣流布的可貴同志,山本伸一提出活動指標、人生指標,也經常作詩贈送。
1981年訪問歐洲、北美時贈給法國青年部、美國青年部,在大分、熊本等地指導時又贈給所有青年部《青年喲 攀登二十一世紀的廣布山峰》。他越來越奮筆創作長詩。
只看看1987年,就創作了《世紀的太陽高升》(美國)、《巴拿馬的國花》(巴拿馬)、《悠遠的亞馬遜長河》(巴西)、《加勒比的偉大太陽》(多米尼加共和國)、《文化之花 生命之城》(法國)、《新文藝復興之鐘》(意大利)、《向七大洋 向人類世紀》(英國)、《響徹萊茵河的和平交響曲》(德國)、《懸掛尼亞加拉的彩虹》(加拿大)。
這一年也贈詩給日本同志《幸福的風 中部的天空》(中部)、《青青天地 四國讚歌》,翌年贈送《和平的圓頂 凱旋的歌聲》(廣島),繼北陸、沖繩、東北,又擴大到所有方面、縣和區。
給加拿大同志的詩中寫道:
「『法不自弘
人弘法故
人法共尊』
諸君啊 你們啊
正因如此
才要徹底磨礪人格
信心即生活
信心即人格
信心堅強的人
是能包容一切人
人格融洽而圓滿的人
有這輝耀的人格
妙法的網絡才不斷擴展」
伸一通過詩指示為人之道、信仰的態度、前進的目標,不斷發送希望,發送勇氣。
誓願(39)
山本伸一辭去第三任會長十多年,為開闢世界和平之路、掀起廣宣流布的大潮流,不停地奔走,徹底對話。
這期間世界迎來一大轉機,那就是東西冷戰結束。
東西陣營對立,把世界分成兩半,開端是第二次世界大戰末期的1945年2月在克里米亞半島南部的雅爾塔舉行的雅爾塔會談。在這裡,同盟國美國的羅斯福總統、英國的邱吉爾首相、蘇聯的斯大林主席商談戰後處理、創設國際聯盟、蘇聯對日參戰等,締結協定。
以此制定了戰後國際秩序的結構,歐洲分為支援美國的資本主義西方陣營,和支持蘇聯的社會主義東方陣營。之後,蘇聯要推進世界的社會主義國家化,另一方的美國要把世界各國置於本國影響之下,戰後雙方一直在進行核軍備競賽。
擁有核武器的兩個國家沒有直接的戰爭,所以被稱作「冷戰」,但始終存在很可能變成「熱戰」的危險性。
兩個陣營的對立激烈化,1961年在分裂為東西的德國修建柏林牆,禁止市民自由往來。
1962年古巴危機令人痛感處於一觸即發的狀態,很可能發展成美蘇的全面核戰爭。
東西對立帶來悲慘的戰爭,像越南戰爭那樣蔓延亞洲以及世界。
在同樣的社會主義陣營中,蘇聯和中國之間發生糾紛,對立呈現複雜的局面。
分裂促進分裂,所以需要確立統合的哲學,返回人這一普遍的共同點。
誓願(40)
世界激蕩。沒有不變動的時代,沒有不變化的社會。看似結冰的事態,融化的時候也會到來。
山本伸一堅信,人類歷史必然轉向和平的方向,轉向融合的潮流。不,一定要使之如此,這是他的決意。
美蘇之間也開始出現緊張緩和的流向。1969年兩國開始SALT(限制戰略武器談判)。七十年代美蘇終於簽署SALT I、SALT II。雖然SALT II沒有生效,但對於互相敵視的兩國來說,對於世界來說,都是歷史性事件。
伸一尤其憂慮的是中蘇糾紛。對於日本來說,這是鄰國之間的紛爭,對於亞洲和平來說,這也是重要的事情。
1968年9月在學生部總會上伸一就日中邦交正常化、中國加入聯合國等中國問題發表倡議,也是出於這種信念,不僅要促進日中千秋萬代的友好,而且為了世界和平,不能使中國孤立。
他從民間人士的立場直接訴求中蘇首腦步向和睦之路。
發表倡議六年後的1974年5月到6月首次訪華,會見李先念副總理等。9月初次訪問蘇聯,會見柯西金總理,引出總理「蘇聯沒有攻打中國的意思」這明確的回答。12月第二次訪華,向中國方面轉達蘇聯的想法,並拜會了周恩來總理。
一切出自切實的思考,如何能為和平、為民眾解決兩國的對立。
放棄的心態打不開任何事態。和平就是與放棄心態的鬥爭。